Seizetheday_

赖冠霖 x 裴珍映

新开张的商场人流稀少，冷气又开得十足，裴珍映贴在冰冷玻璃上的胳膊不一会儿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他搓了搓手臂，瞄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，离下班还有二十分钟。

他直起身来，心情又雀跃了一点。说起来这份暑期兼职找得真是不错，离家近，又清闲，每天站在这些娃娃机旁边摆摆娃娃，解决一下顾客碰到的问题，维护设备不出故障就行了。这两天天气阴晴不定，客流更加稀少，会跑到商场顶层来玩抓娃娃的不是放暑假的初高中生，就是电影开场之前打发时间的年轻情侣，基本都没有他出场的需要，裴珍映这日子就更惬意了。

这会儿娃娃机附近就只剩一对年轻男女，从背影看还挺般配，男生简单白T牛仔裤气质清爽，栗色卷发的女生小鸟依人地倚在旁边。不过抓娃娃技术也就那样，投进去几十个代币了也没抓上来一个。

外貌出众总是要惹人多看两眼，裴珍映忍不住悄悄绕到那排娃娃机对面隔着玻璃观察两人。男生轮廓挺拔，鼻梁上架的一副细框眼镜衬得人清隽斯文，专注地盯着娃娃机的抓手时而蹙眉时而笑出两个浅浅酒窝，也许是皮肤白皙格外惹眼的缘故，竟让裴珍映半天挪不开眼去注意旁边的女孩。

被注视的男生突然抬起了头，环顾四周时正撞上裴珍映的视线。裴珍映像是偷看被人撞破，面色微窘，反应过来才看见男生似乎是在对自己招手让他过去。

想起本职工作的裴珍映赶紧上前，听见男生开口朗声道：“你们的娃娃机是不是有问题？为什么这么多游戏币扔下去还是抓不上来？”

他一脸理所当然是你们机器的问题，裴珍映内心有些不屑，果然人不可貌相，还以为是什么翩翩君子，不过也就是个在女朋友面前装逼失败的自大鬼。

这种人裴珍映见得多了，他礼貌地答道：“先生，我们的机器是没有问题的。如果需要帮助，我可以帮您把娃娃摆在您想要的位置。”

“你怎么证明没问题？我没看到这个抓手抓上来过东西。”男生眼神坦然，似乎没觉得自己言语间带了些刁难，“要不你来抓一个证明给我看看？”

裴珍映登时有些面红，不经意间咬紧了下唇。

“赖冠霖，你发什么神经为难人家，抓不到就算了。”旁边的女孩拽了拽他的手臂。

没想到这人名字还挺好听，裴珍映心里嘀咕道。

被唤作赖冠霖的男生不为所动，定定地望着他，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，等着面前人回答。

“没问题。”赖冠霖的要求实则正中下怀。裴珍映只不过是改不了这爱脸红的毛病，就让对面的人以为自己占了先机，“不过我抓上来的话，先生可得承认，这就不是我们机器的问题了。”

满意地看到那人眼里闪过一丝惊愕，裴珍映弯腰用钥匙打开娃娃机下方面板，取了一叠代币出来。

“请问你们刚才用了多少代币？”

“三十多个吧。”女生答道。

裴珍映摊开手心，不过十余个代币。

“那足够了。”裴珍映语调轻松，开始前对赖冠霖调皮地歪了歪脑袋。

赖冠霖觉得他看自己的一瞬间似乎是飞快地眨了眨眼，没由来地被这小鹿般狡黠的眼神晃得心跳漏了半拍。他稳住心神往后退开一步，开始饶有兴致地看他操作遥控杆。

眼看着垒在机器上的一叠代币逐渐减少，裴珍映依旧全神贯注地重复着投币、移动、拍下按钮的步骤，没有一丝慌乱。直到还剩下两个代币的时候，抓手终于紧紧地抓住那只小熊，顺利地丢进了出物口里。

裴珍映附身捡起小熊，在赖冠霖面前晃了晃，“这下你可以相信了吧？”

赖冠霖抓住眼前的小熊，大手包住那人圆润的指尖：“可以送给我吗？”

旁边的女生显然觉得有些丢人，拿手肘撞他的腰：“人家凭什么送啊你有病吗？”

这人又把无理的要求说得一副理所当然，裴珍映往后缩了缩手指，抓熊的力道却没松下来：“恐怕不行哦。”

裴珍映又笑吟吟地从口袋里掏出两粒巧克力味糖果：“看在这位小姐这么漂亮的份上，这糖可以送给两位吃。”

女生赶紧道了声谢接过来示意他差不多得了，赖冠霖也乖乖松开了手。

“那就算了吧。”

裴珍映收回手的一刻竟然有一丝失望，本以为他又要胡搅蛮缠一番才罢休，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松手。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，他不禁开始唾弃自己，一定是上班太闲了才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。

下班后裴珍映换上自己的衣服走到商场门口，看见外面果然下起了雨，雨势不小，远处的建筑物在阴沉的雨幕中连成一片。裴珍映庆幸自己这些天都记得带伞，正准备撑开伞往外走时瞥见刚才那两人正站在屋檐下，似乎是没带伞在躲雨。

裴珍映依稀听见“跑回去算了”、“再等等”的字眼飘入耳中，他鬼使神差地没有立刻撑伞走人，而是掏出手机无意义地滑着屏幕，乍看一副在等人的样子。

他不敢去深究自己行为的缘由，只能不停地暗示自己，是因为雨太大了就算撑伞也会淋湿所以等一等再走，直到那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时，他才忽然觉得如释重负。

“你在等人吗？”赖冠霖从身后拍他的肩，身子贴得有些近了，甚至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气，应该是某个牌子的消毒液，自己也用的是这一款。

“啊……是吧……”裴珍映有些走神，“你们没带伞？”

赖冠霖点头，又斟酌着开了口，“你大概还要等多久？”

“怎……怎么了？”不知道是不是他靠得太近，裴珍映咽了口口水，竟然莫名有些紧张。

“从这里到我家往返最快二十分钟，如果你正好在等人的话，能不能麻烦你把伞借给我，我回去拿了伞再来还给你。”

“是我冒昧了，不方便的话就算……”

“没问题。”裴珍映这会才觉出他身上那股合乎他气质的疏淡有礼，他飞快地答应下来，生怕他后悔似的。

赖冠霖看着那人红着耳朵递过来的伞，惊喜地捏了捏他的肩膀，“谢了啊，我去去就回。”

赖冠霖过去跟女生小声说了几句，撑开伞冲进雨幕之前又笑着回头喊了一声。

“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。”

周遭明明是黑压压的雨势和藏在雨伞下看不清表情的匆匆行人，裴珍映却仿佛置身什么青春电影的定格画面。男主角回眸的瞬间，赏心悦目的脸和唇边的笑意给冷冰冰的背景都蒙上了一层温暖滤镜。他一时作不出反应，只呆呆地应了句：“回来告诉你！”

“真是谢谢你了。”站在一旁的女生对着裴珍映微微欠身，“请问怎么称呼？”

裴珍映摸摸后脑勺：“叫我小裴就行了。”

“小裴，你心地可真好。冠霖他刚才不懂事，我替他给你道个歉。现在又要麻烦你了，真是不好意思。”

“没关系没关系。”裴珍映连忙摆手，“本来也就是我的工作。”

两人站在商场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，裴珍映本来觉得跟人家女朋友聊得热络总是不太好，但女生只是拉些家常，也没有要避嫌的意思，裴珍映觉得自己再别扭倒显得矫情，也就大方应着。两人聊着聊着，雨势减消，十余分钟后竟然慢慢停了。

裴珍映伸出手去试了试，确认雨是真停了，于是转头对女生说：“雨既然停了，你跟他打个电话说一声，就不用回来送伞了。反正我就在这上班，你们什么时候方便再过来的时候带给我就行了。”

说完也不等女生回答，挥了挥手就扭头离开了。

裴珍映倒也不是装潇洒，他只是内心隐隐期待着和那个赖冠霖的下一次见面，而不是简单的拿回伞客套地道完谢就此告别。他把这股道不明的情绪归结为好奇，才能勉强解释自己一系列怪异的举动。

可惜他如意算盘打得精，没想到当晚就被经理换了排班。本来这几天都是他上班，结果跟他轮岗的小李说自己周六有事，临时要换到明天。他也不确定赖冠霖会不会第二天就来还伞，只能嘱咐小李第二天可能会有人来找他，让他注意点儿。

一直到次日晚上，裴珍映也没收到小李的消息，不禁有些如坐针毡。昨天跟那个女生聊天时听她提到，他们住得离商场很近，所以经常没事去转转。所以隔天就来还伞，还是挺有可能的吧。

他不好意思一直问小李有没有人来找他，只能每隔十分钟看一眼手机。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裴书真看他跟眼前晃了一天，终于没忍住问他：“哥，你谈恋爱了？”

裴珍映吓得差点给手机摔了：“你你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？”

裴书真懒得解释，“你自己照照镜子，是不是一副等小情人回消息的怨夫脸。”

裴珍映没来得及怼回去，就先被小李发来的消息吸引了全部注意力。

［小裴哥，你说的那个人来过了，你的伞他给我了，我放更衣室你柜子上了啊。］

高兴了不到一秒裴珍映又垮下脸来，他才反应过来，应该交代小李不要收他的伞才对。这样的结果，是彻底的再无交集，甚至还不如昨天就等着他把伞还回来。

裴珍映握着手机沮丧得很，都顾不上妹妹扔过来的一句“看来又失恋了”。摁灭手机屏幕前，突然发现有新加好友的提示，点开一看，ID赫然写着冠霖两个字，还附带了一行消息——我是借你伞的赖冠霖。

一旁的裴书真看他表情大起大落，这会又跟中了彩票似的，忍不住叹气，这嫂子看来挺能折腾人。

和赖冠霖成为微信好友的喜悦一直延续到了第二天裴珍映去上班。加完两人互相看了眼朋友圈就发现原来是一个大学的，赖冠霖比裴珍映还要小一届。虽然也没聊几句，但赖冠霖说了自己以后可以经常去找裴珍映玩。尽管裴珍映知道也许只是客套话，但今天上班确实都比平时多了些动力。

这会儿他正哼着小曲儿整理东倒西歪的娃娃，面前突然被塞了杯星巴克。他回头一看，惊得差点没扑进娃娃堆里。

面前的赖冠霖笑得眼睛都弯了，他拉起裴珍映，把饮料塞进他手里，“怎么，看到我这么惊喜啊？”

裴珍映一摸杯身，居然是温热的，他有些不好意思，“这个……”

“为了报答你的借伞之恩。”赖冠霖饶有兴致地举着自己的冰美式跟他碰了碰杯，“你是不是喜欢吃巧克力？我看这里空调挺冷的，就买了热巧。”

“正好顺便来玩会儿抓娃娃。”赖冠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好了代币，真的挑了台娃娃机开始抓。

“今天那个……”裴珍映捧着杯热巧看着他玩了一会，嗫嚅了半天还是改了口，“你一个人来的？”

“嗯。”赖冠霖知道他想问什么，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，“上次你说她漂亮，是真心的吗？”

裴珍映下意识地问：“谁？”又赶紧吐了吐舌头。

他明知道赖冠霖说的是谁。

我也就随口一说，再说你的女朋友，问我漂不漂亮干嘛，你自己觉得漂亮不就行了……裴珍映犯着嘀咕竟有点委屈，心里想的最后一句不小心说了出来。

“是吗？”赖冠霖转过来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，“我觉得没有你漂亮。”

裴珍映一下子窘迫，自己最多也就是被长辈们夸过长得秀气，哪有男的被人夸漂亮的。这要是换作别人说，怕是要被当作流氓骂了。但瞧着赖冠霖，清澈的眸子里映着明晃晃的认真，仿佛是真心实意的称赞，看不出一丝戏谑。

“怎么拿我和你女朋友比……”裴珍映言语间还是有些羞恼。

赖冠霖看他面上红一阵白一阵，又正色道：“那是我姐。还有，我没有女朋友。”

裴珍映一怔，才知道自己被戏弄，但听他亲口说没有女朋友，心里又蹭蹭蹭地放起烟花，绞着衣角嘴上还要装着不在乎：

“你不必跟我解释的……”

“我怕你误会啊。”赖冠霖唇角微勾。

裴珍映知道自己又红了脸，忍不住拿手去捂。

“我发现你很容易脸红。”赖冠霖笑得有些无奈，“是不是代表我以后不能经常逗你？”

裴珍映这下答是也不是，答不是也不对，急得顾左右而言他，“你这一局时间要到了！”

遥控杆旁边的红色倒计时眼看着就要跳到零，裴珍映抓住赖冠霖握在遥控杆的手往右一掰，还是没挡住抓手下去扑了个空。

“哎呀你又浪费了一局。”裴珍映忍不住跺脚。

他一回头，发现赖冠霖根本没注意有没有抓到，只是低头盯着他放在遥控杆上的手偷笑。裴珍映这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抓着人家的手，顿时像碰着烙铁一样松开了，正想收回来时又被那人扣住了手腕。

赖冠霖把他的手放在遥控杆上，自己的大手覆上来，将他根根手指裹进手心，又不安分地屈起大拇指在他指节处轻轻磨蹭。

裴珍映感觉到他有意凑近了喷在自己耳边的灼热气息。

“裴珍映，教我抓娃娃吧。”

TBC.